輝哥文麗在山上的伊甸園

 

文 湯姆

攝影 陳敏佳

張嘉行

 

 

多良是個小地方,就在台東下來往南邊一點兒,多半的人經過這裡只會看見高聳的大山與遼闊的海洋,最近幾年這兒的一個小鐵路月台不知怎麼的出了名,有人說是全台灣最美的車站,也有人稱作全台灣最寂寞的車站。

 

這天正逢陰雨,我們依照指示沿多良車站向上,穿越了部落,經過小米稻田,產業道路愈來愈陡斜崎嶇,途經泥水奔竄的小徑, 兩旁叢生的雜草刮著車身與底盤,車上的人都暗自驚異,這偏僻山頂竟然還有人開墾居住。

 

 

 有機農輝哥與文麗夫婦

 

 

輝哥與文麗夫婦在多良山上經營有機農園,至今已經十五年。

 

我們終於到達海拔七百多公尺的山頂,輝哥在這兒搭了一間工寮,用木頭與鐵皮屋頂拼湊而成,矮矮的空間不大,裡頭隔著窗有個大臥舖,很有原住民打獵小屋的味道,屋子裡到處披披掛掛,好像生活中需要的物件都隨手可得:刀斧鑽頭扳手各式工具、一些植物種子標本、一架子關於社會文化學習與文學藝術的書、大串的蒜頭、瓶瓶罐罐調味料邊有個手工銲接的大爐子,嗯。還有許多毛茸茸的垂飾⋯⋯

 

「是松鼠」輝哥說,那些是來果園吃枇杷的松鼠。

 

雨天,雲霧像是有生命似的穿過木窗飄進了屋內,我們圍著狹小的工寮坐下,室內蔽雨又溫暖,感覺很舒服。

 

 

 

 

輝哥與文麗穿著與一般農民無異:牛仔褲、棉質襯衫、高筒雨鞋,不過從他們身上散發一種天真氣息顯得很特別,輝哥頭上紮了條毛巾,文麗頭巾兩旁大把馬尾,感覺有點嬉皮風格,如果在山下應該會很引人側目吧?不過此時兩個人的造型與氣質跟這個環境顯得非常融洽(倒是穿著鮮豔防水戶外夾克的我們像是塑膠玩偶般突兀。)

 

輝哥取出他自己製作的陶杯與咖啡壺,從牆上取出幾罐咖啡豆,興致勃勃地為我們介紹他這兩年烘培咖啡的心得。

 

 

 

 

輝哥十幾年前在高雄水泥廠工作,由於產業重心移轉到大陸,上天安排他來到這片蠻荒山上,一切從頭開始,前兩年他露宿山頭,像魯濱遜一樣慢慢搭建了自己的房子,學習自然農法,整理果園。輝哥搭建房子的概念很特別,他想建造的,是一棟能夠自然毀壞的房子,能夠遭受日曬風吹雨淋蟲蛀之後,依照自然狀況逐漸分解消融還給土地的房子,這與他的自然農法信念合而為一。他的農場也不大規模整地、不灑農藥肥料,甚至連雜草都不除,任憑農作自然爭取生長優勢⋯⋯

 

習慣現代生活的我們,應該很難理解這樣的信念如何長時間被貫徹實行吧?

 

不過輝哥似乎天生有這種本領,他憑一己之力搭起了房子,銲接製作火爐,還童心未泯的造了一組爆米香工具:一個頗有現代美感的蚱蜢鐵籠、一組銅鑼。為了不用刀切割破壞有機稻米的口感,他還設計了圓形的爆米香模具。更煞有其事編了段口白:「爆米香喔!早來早看,晚來看一半,沒來你就沒得看囉!」遛得很。

我們看著輝哥將熱水注入他手做的咖啡濾壺,一陣香氣瀰漫,慢慢啜了一口,很特別的味道在嘴裡散開,起初濃烈酸澀,然後才感覺出前中後層次分明。輝哥說他喜歡咖啡這種質樸帶有個性的味道,計劃在農場裡種上一些自己享用。

 

 

 

 

雨稍歇了點,我們跟著輝哥去看看他的果園,他沿途介紹腳邊的植物:「這是可以吃的野果,那棵是提供氮養分的樹,你看這兒是我種的薑。」(他彎進高過腰部的草叢裡,指著腳邊一小塊土地)、「我在那兒還留了幾株咖啡。」(我們駭然看著他指的一兩棵小樹苗藏在雨後冒出的箭竹叢中),就我們這些城市人來說,眼前只是一大片夾雜著果樹的原始森林,連進出其中都覺得有些困難了,只有傻子或神經病會選擇在這裡有機栽種吧!

 

 

不過顯然這是輝哥的一塊寶地,他覺得只要不過度干擾,土地自然會給予作物需要的養分與生長條件,這樣的農作才會真正讓人吸收天地精華。舉個例吧:輝哥目前主要種植的枇杷,在面積採收單位數量與果實甜度上與一般農法相較完全不遜色,甚至超越了一般的水準,卻省下一大筆整地除草施肥噴農藥的成本。加上吃進身體之後的「效果」,到底何者較聰明呢?

 

我們在細雨中跟著輝哥慢慢走著,參觀雞舍、蜂巢,還有他跟文麗浪漫到不行的小高腳屋,心裡頭不斷反覆地拋出一個又一個衝擊既有概念的想法。

 

文麗五年前離開在日本的工作,來到山上,跟輝哥一起種有機枇杷,每年歲末,我們會收到文麗的預購簡訊,印象深刻的我們總是趕緊搶購這難得的天然原味。

 

 

目前輝哥與文麗正著手搭建一個咖啡亭,也許不久之後,我們可以在全台灣最偏遠的咖啡廳,俯瞰山下的太平洋與綠島,啜飲這天堂般伊甸園的甘美。

 

 

2014-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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