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當我們坐上時光機

文圖提供 莊崧冽

 

一.重慶小麵館和咖啡館

 

其實,我一直覺得開一家咖啡館跟開一家重慶小麵館沒什麼不同,也就是說除卻了賣的內容:賣咖啡和賣麵條的差別以外,其他的元素都是相對一致的。

 

只是說近些年來,人們一直在美化咖啡和開咖啡館的人,我們開咖啡館的人也使勁美化自己,媒體也是,不知情的消費者更甚。人們美化著自己喝咖啡,和開咖啡館的生活方式⋯媒體喜歡這樣的素材,帶著撒哈拉沙漠般異域情調的戀情,輕鬆愜意的生活方式和那頭叫做阿布的虎斑花的貓,還有漂亮的或質樸的咖啡館男女主人公的臉。

 

我們可以想像一下:新一代的年輕人在從學校畢業後,以各種方式湧進大城市,然後開始日復一日地上著班,美其名的過著白領的上班族生涯,受著上司和同儕的壓迫和挑釁,當有咖啡館式的生活方式:自由、輕鬆、夢想、創業等字眼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能選擇的機會是很少的⋯特別是在中國。

 

所以種種對開咖啡館,過咖啡館式的生活的種種不切實際的想像,或以為這樣就是人生?

 

這是個很搞笑而弔詭的問題:做了十七年的咖啡館過了十七年的所謂的咖啡館式的生活方式後所在想的事情,我既不喜歡美化開咖啡館這件事,也不認為這件事有多麼了不起⋯或有的只是因為你喜歡或你愛做這件事,它真是你的生活你的想像你的恨和糾結⋯跟漂亮的媒體宣傳和異域情調的戀情都沒有任何關係的時候,才有了充分的意義。

 

之所以一開始會潑這冷水的原因是,我並不覺得過分美化一件事情是一種美,相反的真實才是,不管它是怎麼樣的愚魯和難堪,真實生活就是這樣⋯你做、你體驗、你愛、恨、彷徨、抉擇、改變⋯換言之,你生活著。

 

生活在當下,生活在咖啡館,生活在勞動和天真裡頭,洗碗,洗不完的碗,煮不完的咖啡。擦地,擦不完的地。說hello,說不完的hello。忙忙叨叨的沒完沒了⋯開一家咖啡館或許意義在於這裡,你喜歡服務他人,你喜歡交流喜歡碰撞,喜歡替他人煮咖啡⋯如此而已。

 

  

二.坐上時光機     

 

如果說有一天,讓你坐上時光機時,你會選擇去哪兒?

有些人哪兒也不想去,有些人是巴不得哪兒都想去⋯

 

其實我還蠻想回到十七世紀的台灣的,那時年輕的老祖宗們從唐山渡海來台,個個飽受饑荒和和驚恐的模樣,渡過黑水溝移民到台灣荒島的情景⋯這對一個安土重遷的民族來說算是件蠻大的事情吧?

 

我想像著那個缺乏糧食和缺乏女人的年代,台灣有的就只是荒蠻的土地和陌生的原住民,當然還有成群的動物和鹿群⋯如果是我⋯我一不小心坐上了時光機?

 

我其實蠻想看爺爺的爺爺們那時候的生活面貌,他們到底怎樣度過如此冒險的人生的?唐山來的移民們一波又一波的湧到台灣來,只為賺取最基本的生存權?而當年我們跑到大陸來,也是為了追求最基本的生存嗎⋯或許是的,從某種程度而言三百年前的祖爺爺們到現在的我們,移民屌絲們的血液一直沒變⋯一直是不太安份和不能容忍現狀不甘於現實的⋯且叨逼叨比的想逃脫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此刻的台灣並沒有多差,只是那份安逸和保守和無趣感讓人無法忍受罷了,無法忍受可以選擇抗爭或出逃。

 

 

 

北京大學小東門外的第一家雕刻時光咖啡館

 

 

不是我主動選擇,而是主動被選擇:被一種古老的DNA所驅動著的屌絲靈魂,走到哪兒都不安於室,很少贊同別人,除非他值得贊同,那屌絲的血液稱為「蠻荒」或「挑釁」或叫做「傻蛋」⋯這是我所嚮往和追求的生活:自由、無拘束、為自己做主⋯換句話說,就是你別想掌控我,我想掌控我自己。

 

坐上時光機,我到底是要去哪兒?

 

回到一九九三年前後,那時我剛剛準備服完了防空炮兵的兵役,臨退伍前還參加了李登輝的雙十閱兵典禮。坐在快炮車上通過總統府,退伍後來到台中中港路一家酒店房務部工作,每天勞動著還算很愉快,一段時間後我問我自己:想幹嘛?沒想太清楚⋯大概是看了太多電影和小說的緣故,使我覺得如果沒學電影或拍電影,我想肯定人生很不爽⋯所以就決定漂洋過海來到北京學電影來了。

 

一九九三年那年傻不呼嚕的我來到北京⋯學習、碰撞、畢業、娶媳婦、開咖啡館、做公司⋯二十多年過去了,人生的大半輩子都貢獻給了北京,而北京也待我不薄⋯很值得感恩是不?

 

三.鐵打的營盤                 

 

做了十幾年的咖啡館後,一件事再有趣也會令人感到疲憊,這就是我目前的狀態,外加上我還是個不靠譜且見異思遷的文藝青年呢!是野蠻的血液也好,是如此而已的生活也罷,人生畢竟不是由一直線所畫成的,人生也不是個圓⋯沒那麼美好的事,人生是由眾多複雜的曲線所立體交織而成的,它複雜卻單純,它看上去一團亂,卻也清晰到可以找到線索去尋訪生活歷程。

 

累了,事情還是得接著有人幹。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就是硬道理。你得栽培和扶持更多的人去做,做你熱愛且他們也熱愛的事情,是咖啡也好,是傢俱也罷,總之這可持續性的經營想法在企業裡是王道。

 

所以漸漸這些年來下來,我逐漸在咖啡館管理退居二線,退居三線,並試圖尋找自己的生活重心和樂趣。

 

 

 

咖啡或許並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但它是其中的一部份:很重要的一部份,如此。

你若問我這二十年最大的體會是什麼?我會說做咖啡館蠻好玩的:如果我能更不虛偽的活出自我的話,或許會更好玩。你若問我如果有來生,你會想要做什麼?我想我不會選擇再做咖啡館,我想換個工作:造飛機或捕魚去,我想會有其不一樣的好樂趣。

 

而真實就是這麼一回事,你不想欺騙他時,他也不想欺瞞你;你如果但凡有一點想欺騙他時,他現在並不急於報復你,但等你以為你已經忘記了這回事時,他就會給你來一記回馬槍。

 

 

2014-10-01

 

 

 

 

莊崧冽

 

莊仔,一九六九年生

AB型處女座,台灣雲林人

 

學電影的卻沒拍過一部電影,和老婆小貓一起開起了咖啡館,這一開就是十七年。

莊仔一九九三年到北京電影學院讀導演系本科。

一九九七年畢業後,同在新疆認識的小貓李若帆結婚,婚後在北京大學小東門外開辦第一家雕刻時光咖啡館至今。

目前雕刻時光咖啡館在中國近二十個城市有五十來家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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