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微笑大叔
圖 Oliver Djiann
斯斯 楊宏光
生活器具乃身體之延伸,觀察一人所使用之器物,便如見其人活動之景象。為證此言,於是趁此春節返鄉探親之便,針對老家生活器物,進行家庭田野調查⋯
今年春節特別溫暖,說是夏天也沒什麼好奇怪,雖然有機會體驗澳洲人過耶誕的樂趣,不過一家人在二十七、八度的高溫下,穿著新買的冬衣圍爐吃火鍋,那畫面看來還挺彆扭;況且四季不分的地球,原本是不正常的事,如今卻變得見怪不怪,如此冷水慢煮青蛙的風格,直叫人不寒而慄。
不過這也怪不得人,全球暖化,事有因緣,要改變還是得由生活做起;父親退休前服務於水利單位,對此問題格外有其心得,於是退休後便如地球防衛隊般積極投入資源回收的工作,尤其是水資源的再利用,更是已到錙銖必較,令我們戰戰兢兢的地步,譬如洗碗、洗菜的水必須如涓涓細流,不能暢快;而且每個水龍頭下皆置有一塑膠臉盆或水瓢,隨時將洗手、洗碗、洗菜的廢水回收;若不幸廢水溢出臉盆,又不幸當場被父親發現,難免得低頭接受訓示。此外,老天爺送的雨水、洗衣的廢水⋯⋯也不能浪費,這些都可以拿來拖地板、沖馬桶、澆菜圃,所以家裡擺滿了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臉盆、水桶、水瓢⋯⋯這是特色一。
父親不只對地球資源不浪費,對於自己的生命也不浪費,在他的桌墊下有一張紙頭,紙頭上用黑色鋼筆端端正正寫了五個字「分秒不空過」,這可不是一句口號,而是被他徹底身體力行的生活方式。因為父親是虔誠的佛教徒,所以每天都得各做一個鐘頭的早、晚課;然後一週有兩個早上,他得到姪女就讀的小學當愛心爺爺指揮交通;每日到了下午兩點半,則是資源回收站垃圾分類的時間;另外有兩個早上,固定到附近大廈作資源回收的工作;接著一週主持五場讀書會,而且場場內容不同,所以準備工夫不能省;最後再從剩餘的少數時間,找出一個早上和老同事敘舊、打高爾夫⋯⋯
這麼緊湊的行程,若要說物質化的具體表現,就是家裡有非常多的時鐘,大大小小近二十個,散落在客廳、廚房、臥室、廁所⋯⋯滴答∼滴答∼的響,很像瑞典導演柏格曼的名作《哭泣與耳語》的開場,夜深人靜時,聽來格外能感覺到時間的重量。其實我沒問過父親原因,不過心中卻暗暗地把兩者劃上等號⋯⋯這是特色二。
有時我會對父親節水的用心,感到有些走火入魔,看他將行程安排得如此緊湊,不免為他的健康感到擔憂。不過,想著南極圈上的破洞,可能因為他們的努力而一點一點的縮小,我也只能模仿科學小飛俠的結尾,大叫「努力吧!加油吧!」
也許你會提出這樣的疑問,買了那麼多的臉盆、水桶、鬧鐘、時鐘,不也是一種浪費?套用母親常回答我的答案「這個回收的啦!不用錢。」如此這般,器物之於人既重且輕,既輕且重;這回的手帖就讓我們來好好研究一下這些生活器具,以及背後那些使用它的人⋯⋯
2007-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