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湯姆
圖 湯姆 mimi
跟Fa和魏沁如約在蘑菇二樓的咖啡屋，時間是盛夏午後，剛剛下完一場大雨。
Fa是一位國內資深的劇場表演工作者，認識他的人都叫他Fa，他有一對像是埃及人一樣畫了眼線的眼睛。魏沁如是個舞蹈工作者，臉型硬硬尖尖的，有點像是個↓符號。兩個人都帶著很濃厚的表演工作者的氣質：消瘦、手臂線條剛硬、走路時腰背挺直，像頭長頸鹿似的很好看。
很好奇像他們這樣的表演工作者是如何看待身體?這些人是透過什麼樣的方式去控制自己的軀幹四肢?
Fa回憶大學時期剛接觸劇場時的一個經驗，「那時候有個新的劇場理論開始被大家討論，是個波蘭人葛羅托斯基創立的，叫貧窮劇場。」貧窮劇場重視表演者身體的能量，用演員的身體與聲音去刺激觀眾，能量越強，觀眾越能感受，因此表演者必須以大量的肢體訓練來引導自己達到那個境界。
訓練情況大概是這樣：幾個演員站立在舞台中，其中一個人開始作動作，動作在原地進行，以脊椎骨為軸心開始向四方甩動身體，然後不斷的重複，其餘的人也必須跟隨這個動作，大家像準備要破繭而出的蛹不斷地扭動。動作會有所變化，所有人也跟著改變。有時指導員會號令另一個人作領頭，這人就必須帶領大家作另外一組動作。這樣子不斷不斷扭動身軀，每次大約三個小時不間斷⋯
「三個小時?」我有點好奇，這可是很恐怖的運動量呢！
Fa點點頭，看著我的眼睛，「有時候一天進行兩次，作六個鐘頭。」
問問魏沁如的經驗，「我的身體訓練經驗比一般人要來得多。」魏沁如講話很認真，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大學時曾經參加「中華民國青年友好訪問團」，這個現在已經是歷史名詞的團體。當年教育部及外交部每年會號召一批純正熱血的大專青年參加為期一年的集訓，然後將他們送到國外去宣慰僑胞作國民外交⋯有點怪怪的演藝團體。但是別以為這是一份好玩輕鬆的出國機會，訓練期間全體團員會受到軍事化的管理訓練，除大量的操作排練之外，也強調精神訓練，任何一點點小差錯都會遭到學長姐嚴格的處分，比如說走路時無精打采胸膛無力腰桿沒打直之類的，立刻交互蹲跳。如果棉被沒有折疊整齊，就直接沒收讓妳縮著身體過夜⋯聽起來像是電影裡國家訓練殺人情報員的情節。
在學校裡學的是舞蹈，之後開始接觸各式表演團體，歷練各種不同的身體經驗。她說其實身體是可以經由大量的操作反覆訓練，以致熟悉到進入體內成為一種記憶，這種身體記憶是可以不經大腦指令作出反射動作，她經常將這些日常生活的小動作編進舞蹈裡，覺得這些動作反應當時的生活狀態。
這種下意識的反射動作經常出現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一些無意義的手勢或動作。這些反射動作有時也可以非常細微精確，比如說騎車開車、轉筆敲鍵盤，甚至工匠們長年累月重複練習同一個動作可以隨手揮就一件精巧的工藝品。
很好奇這些表演工作者如何進行排練?魏沁如領我們到排練工作室，這兒正在進行下一場巡迴表演的排練，原先三人搭配的舞蹈作品，因為其中一名舞者出國退出，魏沁如參與並開始學習這套舞作，編舞老師先將之前表演錄影播放給舞者觀看，稍作解說之後開始進行練習。編舞老師在旁不斷指示一些細節動作，這裡手肘該放鬆那裡要抓緊等等，在旁的人看到這些舞者專注地進行排練，不自覺地出了神，肩膀彷彿開始想要重新被裝卸一番的緩緩扭動。感覺蠻複雜的動作在這群專業舞者的引導之下，大約兩三趟就上了軌道：如果以背書來比方的話，大約是三分鐘內要背誦李白將進酒之類的⋯看似困難，卻不是不可能。魏沁如說這要靠身體幫助記憶，而這種快速的肢體反應能力應該是表演工作者必須具備的條件吧！
所以人是可以經由訓練將身體變成各種生活所需的工具，不同的身體訓練能夠支持不同的生活形態，就好比變形金剛一樣。只是要如何操作使用這套複雜的工具，以及如何維護保養這個身體，倒真的需要花點時間好好思考一下，該如何編寫自己的使用手冊呢！
2007-09-01
感謝攝影場地提供：古名伸舞團 http://www.kudancers.org/ch-index.htm
古名伸舞團是以「接觸即興」這種表演方式作專業演出的表演團體，關於他們的故事請上網瞧瞧，很有趣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