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素華 圖微笑，叮咚
整場演唱會裡，我最喜歡的段落是在開演前的彩排。音控人員設定內外場音響，確認最佳音場和聲音表現，音樂人調著音、與同伴確認歌單、表演橋段，場地人員整理場地，準備迎接在外頭排隊進場的客人。所有細節都在進行中，等待著正式開演的那一秒鐘。社長則是喜歡樂團表演最後一首歌的時候，不是因為工作就要結束，而是觀眾和台上的音樂人們在那時會最High，「安可曲是一定要的啊！」社長說。
社長，本名是小野寺佳史，曾經擁有一家ISP公司，在獨立音樂界是有名的靴腿(bootleg)錄音師。之所以能認識社長，是因為我們想辦蘑菇超迷你音樂會，透過放晴和Jerry(這是另外兩位也非常支持台灣獨立音樂的熱血男兒)的介紹，而認識了社長，從此之後，蘑菇超迷你音樂會和小公園音樂會都是請社長做現場音控。
還記得第一年的小公園演唱會，社長讓我們緊張了一下，因為樂團們都準備要彩排了，社長卻還在某處等人還鑰匙，於是趕緊送人代他等候，好讓他來設定現場音響……乍聽之下，社長好像是個「散仙」的人，但在處理聲音上，他很專心，會在現場四處走動，到處聆聽是否平衡，接起喇叭麥克風混音器等音控線材，也是慢條斯里的，急性子的人會以為他快不起來，沒想到今年「因雨不得不即興」的小公園演唱會裡，他只用了十分鐘的彩排時間，就讓巴西瓦里正式登場。
與其他音控師不同的地方是，這位來自日本、本業非音響相關的社長，最大的興趣是錄下整場音樂表演，不做商業用途，純粹為了留下台灣獨立音樂的現場演出記錄。
有時幸運之神降臨，樂團表演狀況極佳，現場調音到位，演出中途也沒遇上器材離奇失控，天時地利人和之下，不僅錄得好音樂，還能夠發行CD傳世，熊寶貝的Bearbabes不插電巡迴現場EP就是來自社長的現場錄音，「那一回主要是去聽自然捲，沒想到熊寶貝表演得也很棒；錄完之後，放給熊寶貝聽，大家都覺得真是好聽啊！所以就用它發行單曲」。
社長第一次來台灣是在2001年，「我的朋友說台灣不好玩，但我不相信啊，應該還有些什麼……」原來等著他發現的就是台灣獨立音樂！「我先喜歡上聽陳綺貞，然後聽自然捲、929、熊寶貝、1976……後來就認識大家了…」2003年開始，社長很密集地往返日本和台灣，當歌迷跑現場、做錄音，於是成了業界知名的靴腿錄音師，後來又到了海邊的卡夫卡做音控，記錄台灣獨立樂團的現場表演。社長不再只是專業樂迷，也不再以資訊工程為業，改以做音控和現場錄音為樂，並以「貿易」維生。
社長還有個驚人的收藏！他收藏78轉唱片(留聲機唱片)，不是33轉或45轉的黑膠唱片。他在國中時代，開始收集78轉唱片，「那時它是沒人要的東西，一張古典唱片也不過三十多塊台幣，我沒錢，所以只好買78轉來聽。」現在，社長收有近三千張78轉唱片。
他給我聽了一段轉錄自留聲機的數位錄音，大提琴的共鳴合聲和鋼琴的鏗鏘旋律，交織出立體的想像空間，好似音樂家就在我家客廳演奏，而我正閉眼聆聽……聲音共鳴的神奇魔法當下心領神會，難怪當社長講不清楚他的想法時，就說「我放給你聽，你就知道了」。
社長對錄音的愛好，可以回推到三、四歲，用盤帶錄音機錄音！去年他還找到了六歲時用卡帶錄音機錄下的卡通無敵鐵金剛主題曲。會敲木琴、看得懂總譜，也愛聽古典樂的社長，收集不少從廣播節目錄下的古典樂卡帶。或許就是從小開始的興趣與訓練，讓他對聲音的頻率和合諧感格外敏感。
「人聲、旋律、節奏如果合諧，就會創造出合聲。」社長最大的成就感來自台上樂團的讚美，「有一次，阿凱(1976主唱)跟我說台上的音樂聽起來很好，我就很高興！」原來，好的音控師是讓台上台下的人聽到的聲音是一樣的，如果大家能在同一合聲裡，一起搖擺、一起興奮地跳躍，就能讓樂團和觀眾們一起High到最高點，「做音控最棒的就是，也能感覺到自己跟這些樂團們一起完成了表演！」
這群被社長錄下音的台灣獨立樂團們真是幸福，因為有這樣一個人持續關心、注意著自己的音樂，然後還細心地記錄下來，等待台灣音樂圖書館的成立，也等待著有潛力的小孩們在那裡胡搞瞎聽，聽出興趣，玩起音樂，音樂世代就這樣一代傳一代。
2010-12-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