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煒煒
圖 李憲嘉
因為上期攝影同好會的關係，終於打開密封十多年的壓克力防潮箱。清點一下裡面的內容，共計有：一台七○年代後出產的半自動單眼相機Pentax ME，一台專業單眼相機Nikon F3；一片偏光鏡，一盒六片裝發霉退色的ILFORD濾色片；七捲未使用過的過期底片，KonicaVX400、Mitsubishi MX100、Kodak Ektachrome 64X EPX各一捲，Fuji Velvia RVP135/50四捲，有效期限從1995年至1997年不等，其中有兩家已經不生產底片。當然相機被如此對待不可能沒事，ME和F3的裡裡外外爬滿菌絲；此外F3裡還發現一捲未拍完的底片，心裡曾抱著一絲絲希望，看會不會有感動落淚的畫面出現，甚至像浦島太郎般戲劇化場面發生，可惜什麼都沒有，沖洗後，那底片看來就是一片黑，完全沒有評論的空間。
前一陣子，因為工作關係，結識一位攝影師朋友，很有趣的一個人，他不會時時拿著相機拍照，但只要感覺一來，便能像機關槍快速連發。他說他的記憶力微薄，或者懶於記憶，不過只要看到自己拍的照片，便能想起按下快門當下的時間、地點、人物與故事。我的記憶力不好，所以頗羨慕他還有攝影這個靠山。
我沒有記憶魔棒，不過陪我渡過八年時光的「蘑菇手帖」，偶而也會喚起一些回憶，只是不那麼直接。譬如第四期的「散步」；那時身體出了一些狀況，每天都在毫無進展的復健中度過，有點不知所措，幸好那些充滿生活感的鄰居們，讓我感覺到自己依然活著。有扛著一籠大石塊健身的計程車司機，有傍晚在陽台尖叫的老太太，我像「後窗」的詹姆斯．史都華每天觀察著他們；又好比我租賃的那棟公寓有三個寡婦這件事，就像詛咒般，令我非常恐懼，可是活著的人又時常鬥嘴吵架，讓我覺得活著也不容易，就在身心放空的狀態下，完成了「散步是個好運動！」這篇文章。文末發願要到鎌倉小津安二郎的墓園一拜，很快的隔年員工旅遊便達成心願，而且出版了熱銷的第八期手帖「東京」……如今回頭再看感覺好遙遠，不過仔細想想，每次的邂逅，都與之後的我們息息相關，許多故事都是在這樣的機緣下完成，然後繼續發酵。
不長不短的八年，像一趟漫長的員工旅遊，有時開心大笑，有時爭執冷戰，在擔心記憶開始變質變酸，變成那捲沒有答案的過期底片之前，決定打開蘑菇的記憶防潮箱，回顧一下，也許我們會像浦島太郎一樣，變成老頭，或者化成一隻仙鶴，或者……就這麼繼續旅行下去，好像也不賴！至少這樣很小津。
2012-01-01
